他说,不管了。
他的那一摞蓝色筹码,卑微地被垒在桌面的格子上,仿佛一串无辜的贱民在等待审判。开盅,他仅以一点之差,输了。
龙颐丧气地骂:屌。
像一杯无奈的烈酒。
Scene V
输掉了几乎所有筹码,龙颐带着丧气的神情,和大批同样丧气的赌客一起,坐着赌场的免费大巴,回到现实世界。
少年时我迷恋奥地利作家茨威格,读他的《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》,犹记得女主人公垂怜过的那个赌客—他那双经过茨威格的精心描写而闻名世界的手,以及绝望的眼睛;一个被赌瘾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死魂灵。故事发生在蒙特卡罗,龙颐向往的赌城。他说,“我只去过拉斯维加斯。”
我们找了一家餐厅吃饭。他要了酒,开始跟我说话。
龙颐父亲是官商世家,靠山雄厚,赚了不少钱。包了些女人,爱上了其中一个,蹬了老婆。这些都是再寻常不过的故事了。
而这个后妈,比少年龙颐大不了多少岁。他叫她青姨。青姨与他父亲纠葛已久,是父亲在顶级会所认识的公关小姐,本是外语学院英法双语专业的大学生,退学肄业。父亲对其一见钟情:素娥淡伫,一笑浅兮,似晨荷泻露,玉月初盈。
但青姨骨子里风尘至极,薄幸名存,尤其好赌。父亲败给美色,坠入情网,认了真。名车豪宅皆一一奉上。追逐青姨的富家老少多如过江之鲫,匹敌父亲家业的大大有之,但是青姨甘于委身,着实是因为龙颐父亲长得还算仪表堂堂,虽说有些发福走形,但好歹看上去干干净净,不像其他那些款爷富佬,皮糙肉厚,扁扁塌塌的一坨,远远见那张脸,就令人联想到一张酒臭烟黄的嘴,一身酸馊刺鼻的汗味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