芒鞋不踏利名场,一叶轻舟寄渺茫。
林下对床听夜雨,静无灯火照凄凉。
这一首当是同时作品的《雨夜,宿净行院》,也可佐证大师回到大陆南端后那种迷茫、凄冷和孤独之情。任何历史阶段,从来是“抽刀断水水更流”,很难截然分开的局面。过分乐观的朋友们,有一程子,春光未必妩媚,春风也不荡漾,就做出“春天已经到来”而兴高采烈的评估。谁知话音未落,接是便是“雨疏风狂三月暮”、“落花流水春去也”的节气,这都是记忆犹新的事。所以,智慧如苏东坡者,会不明白,即或如王安石、章子厚,退出了历史舞台的力量,也不等于马上“烟飞虏灭”,总有一脉相承的残余势力要他面对的。然而,在合浦那夕阳余晖中的他,已不是开封资政院里风华正茂的他了。无论如何,对这位“吾文如万斛泉源,不择地皆可出”的文学大师来说,已快走到人生尽头,反顾既往,能不为被延宕的时间感到森然和凄凉吗?
我们失去得最多的,而且永远也找不回来的,就是时光。
从他在这里作的一首诗看,其中提到了欧阳修和梅圣俞:“我忆汝州六一叟,眉宇秀发如春峦。”“作诗颇似六一语,往往亦带梅翁酸。”说明他经历了“九死南荒吾不恨”的坎坷命运之后,仍怀着对故人的不忘之情。那他会不想到另外一位造成他终生淹蹇的王安石嘛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