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大家围坐在一个小炕桌旁,赫里倩姆为每人端上一大盘拉面,那面条长得让你用筷子挑不到头。席上说说笑笑,特别快乐,我感到像是作了一次极好的旅游,又好像我们在遥远的疆域拥有了一座别墅。
然而,就在这高高兴兴的时刻,身边再次出现了阴影。
阿穆特哈吉匆匆走来告诉王蒙:“你在伊犁州的朋友找你来了。”
伊犁州的朋友?王蒙大惑不解。这时进来一位少数民族同志,经介绍才知道他是伊犁州一个局的干部,哈萨克族。王蒙初到伊犁时,住在伊犁饭店,与一位乌鲁木齐来的客人同屋。一天晚上,这位哈萨克族朋友来找那位乌鲁木齐来的客人,便与王蒙攀谈起来,谈得很投机。从谈话中他得知王蒙马上要去巴彦岱,他说他会来看王蒙,没想到时隔半年,他真的找来了。这位哈萨克族朋友汉语说得极好,发音准确,四声分明,语法也很完整,显然是受过专门培训的,与本地的“土汉语”完全不同。他看上去很精干,彬彬有礼,给我留下很好的印象。
但王蒙的神情十分尴尬,说话支支吾吾,嘴里像含着茄子。他这样突然反常,使我觉得很奇怪。那位哈萨克族朋友似乎觉察出什么,借口还要去看亲戚,匆匆告辞了。
回到伊宁王蒙告诉我,原来他听别人说,那位哈萨克族朋友属于“思想有问题”的什么什么“分子”,正在机关接受监督劳动。王蒙生怕人们把他这个当过“分子”的人与另一个不相干的“分子”联系起来,看作“阶段斗争的新动向”,所以一提此事就紧张得脸色都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