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春很快的向隔壁房门口一站,挡了那里面人的出路,她自言自语的道:“外面的天真黑,好怕人。”她说到好怕人三个字,格外的说得沉着些,对了走廊上这两个人影子,不住的挥着手。大狗明白了她的意思,拉了亦进的衣襟,一点也不放松,只是向前拖着。亦进让他拉到了下楼的楼梯口上,才勉强的站住了脚,问道:“陕下楼了,你还怕什么?”大狗也没有答他,却拉了他向回走。有一间房门是敞开的,里面没有灯,他拉了亦进就走进去,亦进知道这是有原故的,还没有来得及问个所以然,却有脚步声由楼梯上面传了过来。同时,还有两人说话,一个道:“接连熬了三夜,真有点熬不下去了。在床上靠一下子,就睡到这时候,厨房里被老鼠弄得不像个样子,汤汤水水,滴了满桌,不知道他们要下面吃,还是烤面包吃?先把这咖啡送给他们喝罢。”又一个道:“抽了大烟,又喝咖啡,都是提神的东西,他们自然不要睡。咦,那唐小姐睡了,屋子里没有灯,先把东西送到那边屋子里去罢。”说着话,有一个人提了马灯,一个人捧了一只木托盘,由窗户边过去。大狗直等走廊上没有了灯光了,这才拉了亦进向外走。他并不像先前那样悄悄的溜着,径是放大了步子,像平常一样的走。下了楼梯,出了屋子门,大狗道:“这屋子里是通夜不睡的,我们来得很险。”亦进道:“你既然知道来得很险,为什么还大模大样的走?”大狗道:“这样,人家才不疑心是外来人,有人听到脚步响,也只能说是自家人来往。”说着话,两人已是走到楼外院子里。亦进又站住了,因道:“我们就走吗?”大狗本来要笑出米,却立刻弯了腰下去,将手掌握了嘴,停了一停,才低声道:“二哥,你病糊涂了,还是吓糊涂了?你不打算就走,还有什么算盘!”亦进手心里握着那硬硬的东西,始终不曾放下,也没有想起,这时他省悟过来,在星光下托起来看看,虽然还是看不清楚的,将另一只手摸索了一会,摸索出了那是一枚金戒指。他真觉有一股热气,由脚板直透顶门心,自认识二春起,就存了一种莫明其妙的希望:但是自己很明白,无论她怎样不为她母亲所看重,她也不至于嫁一个在夫子庙摆书摊子的人。就是二春自己,也很看得她自己非同小可;她虽然不把徐亦进当个坏人,但也不会爱我徐亦进。所以自己和唐大嫂言语中冲突过了两次,那都透着多事,这是人家说的一种无味的单相思。据现在这只金戒指看起来,她说:“只当她死了,那不是要带给她母亲的口信,简直是向爱人徐亦进的表示。一向睡在鼓里,没有料到她有这种好感,我徐亦进并非单相思,我也不能把她当是死了。”在不到十分钟的时候,他心里头三弯九曲的想了许多念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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