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天晚上,夜漆黑,伸手不见五指。在龙透关城墙上,身披一件黄呢军大衣的田冠五,下意识地隐身在一个城碟之后,不时抬腕看他的夜光表,心中万分着急。他隐身在城碟之后,其实是多余的。因为,这里不会有唐式遵的部队出现。不要说唐式遵的部队来不了,就是来了也等于自杀。龙透关是泸州城的一处僻角,也是一个死角,像根楔子似地打入江中;城门洞立在一块鹞鹰般俯视大江的悬崖上。田冠五现在正无比焦急地等着送弹药的队伍来。可是,现在才八点,还要一个小时后,送弹药的队伍才会出现在城墙下。
龙透关上只布置了一排队伍守卫,这完全是象征性的。田冠五不知道他不在这里时,这一排队伍是如何守城,如何散漫的。但,现在他在这里,这一排人不敢怠慢,从排长到每一个士兵都处于在战斗状态中,全都是有模有样的一个个掩身城碟之后,保持着足够的警惕,端枪对外瞄准,随时准备射击。
天很黑,城下的什么都看不清,只能隐隐听到一脉大江东去的滔滔声。田冠五想象着,这时送弹药来的情景:一群群民工,前后相跟,络绎不绝地穿行在一条无比险峻的山道上。他们肩上扛着一箱箱沉甸甸的弹药,脚穿草鞋,脸色焦黄,破衣烂衫,头上缠根白帕子。他们被一队24军的兵押着,喝着:跟上,快跟上,妈的X,你咋这么慢!说时,枪头子就打了下去。运送弹药的民工,上了一条一边临江,一边靠着城墙的细若游丝,忽上忽下,荆棘纠连丛生的更为凶险的山道,只听,扑咚一声,有谁失足落水,立刻就被大江吞噬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