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黄州的第三个年头,他的心灵世界已大大不同于初到黄州时那样,一个崭新的自我从苦难中蜕变出来。怨愤和忧惧已经隐去,如今的他,用温暖、光明而宽容的眼光,打量着身边的自然和人事,以一种超拔的姿态审视着自身,既脚踏实地又顾盼神飞。苦难一旦升华,必然会结为智慧的果子。
定风波
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。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?一蓑烟雨任平生。
料峭春风吹酒醒,微冷,山头斜照却相迎。回首向来萧瑟处,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
三月七日这天,苏轼和几个朋友前往沙湖,边走边欣赏沿途的景致。没想到风云突变,转眼间下起了雨。同行的朋友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搅得很狼狈,唯独他毫不介意。他想,东躲西藏一样被淋湿,倒不如坦然面对。于是他脚穿草鞋,手持竹杖,和着雨打疏林的沙沙声,唱着歌,吟着诗,安步徐行在雨中。不一会儿,云开日出,雨过天晴,一阵雨后的风吹来,让沉浸在自然中的他感觉有点冷。回头看去,一抹夕照安恬地挂在远山,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当风雨扑面而来,他自有“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”的勇气,迎接它就是了;当风雨骤然而去、斜阳相迎时,他也没有得意忘形,暗自庆幸。阴晴晦明,进退得失,皆不足道。他已超然于外部影响之上,宠辱不惊——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不要忽略了这个“归”字。苏轼能够自适旷达、超然物外,全在于他的心有归处。他所“归”之处,不是陶渊明的世外桃源,也不是他的家乡眉州,而是一个能够安放他心灵的精神家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