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他心灵深处,最深的深处,他认识到他所做的是如此龌龊、卑下、残忍,以致他不仅无权指责别人,而且不敢正眼看人,更谈不上以优秀、高尚、宽容的青年自居了,而过往他总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。可为了继续潇洒而欢乐地过日子,他又非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不可。为达到这个目的只有一个方法:不再想这件事。他一直就是这样做的。
他踏入的新生活包括新的地方、新的战友、新的战争,这种种方面都有助于他做到这一点,他生活的面越来越新,越来越多,就越易于忘却往事,最后他把这段往事完全忘却了。
只有一次他曾希望看到她,那是战后的事,他顺路来姑妈家探望,才知道喀秋莎已经没有住在那儿了,他那次路过探亲后不久,她就离开了姑妈们,离开的原因是为了生孩子,姑妈们好像听说她在什么地方把孩子生了下来,就完全沦落入下流社会了——这消息使他的内心感到痛苦。按孩子出生的月份推算,她生下来的孩子可能是他的,但也可能不是他的。姑妈们说她堕落了,成了一个和她母亲一样的品性淫荡的妇人。姑妈们的这种评价对他颇有好处,因为这仿佛说明他没有罪过。最初他依然想寻找她和孩子,可然后呢,一想起这件事,他的心灵深处就太痛苦和太惭愧了,所以他没有为这方面的寻访做必要的努力,而更多的时间是干脆忘记自己的罪过,不再想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