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走着台上几小时的生命的道路……又乏倦地倚着台后的琴站着—— 幕外的人声,渐渐地远了,人们都来过了;悲剧也罢,喜剧也罢,我的事完了;从宇宙之始,到宇宙之终,也是如此,生命的道路走尽了!
看她们洗去铅华,卸去妆饰,无声地忙乱着。
满地的衣裳狼藉,金戈和珠冠杂置着。台上的仇敌,现在也拉着手说话;台上的亲爱的人,却东一个西一个地各忙自己的事。
我只看着—— 终竟是弱者呵!我爱这几小时如梦的生命!我抚着头发,抚着锦衣,“生命只这般的虚幻吗?”
六
涵在廊上吹箫,我也走了出去。
天上只微微的月光,我撩起垂拂的白纱帐子来,坐在廊上的床边。
我的手触了一件蠕动的东西,细看时是一条很长的蜈蚣。我连忙用手绢拂到地上去,又唤涵踩死它。
涵放了箫,只默然地看着。
我又说:“你还不踩死它!”
他抬起头来,严重而温和的目光,使我退缩。他慢慢地说:“姊姊,这也是一个生命呵!”
霎时间,使我有无穷的惭愧和悲感。
七
父亲的朋友送给我们两缸莲花,一缸是红的,一缸是白的,都摆在院子里。
八年之久,我没有在院子里看莲花了—— 但故乡的园院里,却有许多;不但有并蒂的,还有三蒂的、四蒂的,都是红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