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料想,满载毫无醉意,随着胆怯消失,全然不顾起来。胡老大又踹过去一脚:“好崽子,比你爹那个鬼强。”
出海喝酒是大忌。至于胡老大为何敢如此冒犯,满载没有时间多想。黑夜如此坚硬啊,他正急于找回一腔刚烈。
农历腊月刚到,阔口鱼汛就来了,一网下去,拉上来五千多斤。鱼堆在甲板上,起初还猛烈翻腾,不几下就冻住了。雄鱼的肚子里全是鱼白,雌鱼的肚子里全是鱼子,条条膘肥体胖。
胡老大随手抓起一条阔口,同时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刀。
后来,满载见过世面以后,再回忆起这把折刀,方能谈论它的具体样貌——不锈钢的刃身,经过了精湛的石洗工艺处理,以凹磨手法开刃,获得了最大程度的锋利,切割能力异常出色。回形刃头,可以更好地进行切削,是最具穿透力的一种形式。刃背后端的滚花凹口,让使用者能更精确有力地操作。刃柄一侧的背夹设计,是为了方便贴身携带……
当时,这把精致的折刀,让满载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自己的惊叹。他并不能理解构造原理与成色,在蚀骨的海风中,他只是平生第一次意识到,这把刀所带来的寒意秒杀一切。
胡老大划开了阔口鱼的脊背。他用的是柳叶刀法,看上去很优美。刀尖把第一块鱼肉送入口中,胡老大方才想起了什么,喊一声:“酱油!”满载赶忙取来,倒入搪瓷碗。胡老大手持折刀,将洁白的鱼肉在酱油里打几个滚儿,配着高度白酒,继续吃起来。他没有忘记递给满载两块。入口爽滑,细腻得无可形容,满载咀嚼着鱼肉,心底竟涌起莫名的歉意。